王新平:母亲

摘要 编者按: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给了我们生命和一生的爱。“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母亲的爱总是让我们既感到无比幸福,又有一份无以报答的愧疚。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母亲节。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母亲,母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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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给了我们生命和一生的爱。“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母亲的爱总是让我们既感到无比幸福,又有一份无以报答的愧疚。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母亲节。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母亲,母爱是天底下最无私的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母亲,每个人的心中都怀着对母亲的爱。

在今天这个温馨的日子里,我们刊发王新平同志的散文《母亲》,感恩天下所有的母亲,祝福我们的母亲,身体健康,福寿延祚。

母亲

作者:王新平

我的书房窗台上有一张母亲的照片,这是在母亲去世后摆上的。每天进了家门,我都习惯地先到书房里看看这张照片。

照片中的母亲,肩膀厚重,腰板坚韧,微笑的看着我,看着屋里的一切。这是在一个写有丹崖仙境的碑坊前照的,有蓝天大地的陪伴,母亲好似羽化而登仙,遗世独立于天上人间。

凝望母亲的照片,当年家中岁月的一些往事会油然而生,潮水般的思念之情悠悠飘荡。

母亲是在五十年代初期追随父亲来到淄博的。据说她与父亲结婚后,父亲就来到淄博工作。母亲因思夫心切,第二年不顾家里人的阻拦,挺着大肚子只身一人来找父亲。当年的十一月我就呱呱落地,以后新其、新焕两个弟弟又先后来到世上,就这样,一家五口在淄博开启了生活的大门。有时母亲会给我们讲起这段往事,尤其是她在路上的坎坷经历。她讲得很轻松,我可真有点替她后怕,如果母亲路上有点闪失,那后果还真难预料。

那时,父母亲都是二十几岁的青年,他们是满怀激情和对未来的希望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的。几经转换,父亲落脚在山东冶金矿山机修厂铆焊车间,母亲在这个企业的食堂工作。父亲是一名党员,性格豁达,乐于助人。母亲主内,相夫育子,勤俭持家,日子虽清苦,但过得有滋有味。

无私的人是不孤独的。父亲的性格使他周围聚集了很多的工友。在家里他和母亲谈论最多的就是这些人。星期天,这些闲来无事的、淳朴的工友就会来到家里串门,有时是喝水聊天,有时是打着斤半散酒来凑场子聚餐,搞得家像过大年。整个屋子里充满了他们爽朗的笑声和诙谐的眼神。那时的父亲是世界上最高兴的人,满脸洋溢着喜悦,随意地与他们扯东道西,尽力使这些大部分家不在本地的人,感受到家的温暖。最忙的是母亲,她一边忙着手上的活,一边与他们搭腔。这些工友亲切把母亲叫嫂子。那时的母亲身材苗条,面庞端庄,从里屋到外屋,走起路来一阵风,引来不少工友们瞟来的眼光。到了忙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也会被派上用场,搬板凳,倒开水,家里边准备不足时偶尔也会被支使出去买点瓜子或糖果做补充。这些人对我们很喜欢,有的拍拍我们的屁股,有的摸摸头顶,都在夸父亲有几个好儿子。我经常想起这些人,简陋的房屋因他们而生辉。直到今天,我仍感念他们给我家带来的那段难得的欢乐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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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新平作品

客人走后,母亲有时会和父亲絮叨几句,嫌父亲哪句话说多了,不该拿老婆开玩笑……父亲好像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中,忍不住了,就回母亲一句,但常常是笑而不答,下次照样。平日里,父母亲也经常发生争吵。我们在场,他们就把声音压得很低,但大都是背着我们。记得有一次他们争吵时,恰巧被我放学回家撞上,顿时,他们都显得很尴尬,我至今还能记得他们看我时脸上的笑容是那样湿绵和难堪。母亲一扭头进了厨房,父亲用平时少有的充满柔情的语调问我,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他们都想在我面前保持一个美好的形象,但过日子毕竟有许多很难过的坎,和谐的家庭当然好,但和谐背后的艰辛只有父母亲知道。这是我后来想到的。争吵不是坏事,有时是需要的。如同一首五线谱乐章里那些上下跳动的音符,是它完成了整个主旋律的奇妙和完美。

印象中,父母都很忙。在家庭里操心多的还是母亲。她下班后急匆匆赶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为父亲和我们生炉子做饭。这是她工作的继续,也是她生命的一部分。由于是炊事员母亲做饭的动作非常娴熟。也许是由于嘴馋的原因,我特别愿意看母亲包饺子的手势,那真是好看极了。十个手指快速飞舞从手中弹出的饺子像小元宝一样可爱。当然,母亲常做的还是那些煮地瓜、炖白菜和玉米面疙瘩汤。粗粮细做,母亲也会使它们诱人可口。葱花炝锅的香气,刷盘子炒菜的声响,加上母亲哼出的不知名的小调,对于刚放学回家的我们兄弟几个来说,那是听到的最好的声音。饭好了,要等着父亲回来一起吃,我们都知道这个规矩。母亲经常说,爸爸工作累,全家人一起吃,他才吃得好。有时父亲实在回来得很晚,母亲也看不下去我们几个那眼巴巴地小样,她会掀起笼布,挑出几个最小的地瓜把,让我们先垫垫饥、解解馋。

有时,我还和母亲一起去厂里的工地上接父亲。记得有一次,天已渐晚,夜色朦胧,工地上还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与天上的星光交相辉映工人们在继续干活,扎钢筋的、搞电气焊的还在忙碌。父亲正在对几个工人用手比划着说着什么,电气焊的弧光把他的影子闪烁在厂房上,显得很高大。我和母亲没去打搅他们,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我看到,当时的母亲显得很深情,脸上泛着红光,一种对丈夫的自豪感在她的内心升腾。当时,我不知道有“工人阶级”这一说,可是眼前的景象,已经使我过早的看到了它。从那时起我渐知人世,一直到父亲去世,才有所感悟。父亲、母亲是我最亲爱的人,像他们这样的千千万万的平凡而普通的劳动者,也应该是社会上最值得敬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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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当时是矿机铆焊车间的一名普通的班长。但他对党忠诚,工作勤恳,对子女要求严格,是父亲伴我度过了那一段非常艰难的岁月。六三年国家遇上了自然灾害,前苏联的背信弃义使这场灾害雪上加霜,可谓天灾人祸之年。母亲带着两个弟弟回到姥姥家去躲避饥灾,我跟父亲生活在矿机,早分晚聚,相依为命。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每天的生活就是在工作,他当时也很看中一个班长的责任,天到晚没白没黑的,属于干起活来不要命的那种人,一个月有多数时间看不到他。一到夜晚,窗外漆黑,狂风呼号,把简陋的门窗刮得哐哐响。一个寸段之身,畏缩在冰凉的被窝里不知道怎样才能摆脱那漆黑的寒冷的夜的恐惧。那一段日子没有春秋,只有严冬。

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饥饿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家庭。在有的地区家中如果没有饿死的,几乎算是一种奇迹。饥饿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揪着每一个人的心。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曾经严厉地斥责过我两次,都与饥饿有关。一次是在半夜里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到家后,我当时已经睡熟。他想检查一下我的作业,结果在翻我的书包时,翻出了半书包的地瓜干。不知当时父亲是出于什么心情,把我从睡梦中喊起来,训斥我是怎么回事,我当时懵懵懂懂、支支吾吾地也忘记是说了些什么。那时由于吃饭吃不饱,上课肚子饿是经常的,课间偷偷地吃点地瓜干,是在校期间唯一的一点享受,但自从遭到父亲的一顿训斥后,这种好事就没有了。还有一次,是睡到半夜,大概是饿醒了,我从床上睡眼朦胧地爬起来,站到齐胸的炉台旁,用火棍捅开已封的炉膛,然后把火棍放在炉口中央,把地瓜干放在上面,想加热后充饥。但是,当我把地瓜干烤热,把火棍从炉子上拿下来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由于炉台比较高,烤的滚烫的火棍,手没有拿稳,毫不留情地落在了我赤裸的小腿上,只听“哧”的一声,腿上顿时起了一片红色的泡。当时疼得我尖叫了一声,饥饿感和食欲也没有了,我只是匆忙地把炉子收拾好,就畏缩到被窝里了。事后,一次父亲在偶尔让我试一件衣服时,看到了我腿上已经化脓的伤口,他含着眼泪,咬着牙打了我几下,他那种既心疼,又内疚的表情至今还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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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年,作为刚上初中的我,也加入了红卫兵串联的行列,我到了济南,然后又到了北京(见附文《我见到了毛主席》)。在度过了北京那段既悲怆又热烈的时光之后,我与同学们在一个漫天飘雪的深夜回到了家。推开家门,想不到眼前看到的是更加寒冷的一幕。母亲在床上用无光的眼神看着我,旁边一位阿姨陪护着她,抬头看到挂在墙上的父亲的照片,被一个黑框深深的镶嵌着。我想,人去世以后不是才镶黑框吗?我下意识地在寻找什么,默默地到另外一个房间,只看到了还在熟睡的两个弟弟,我明白了,父亲已经不在了。我静静地依偎到母亲的身边,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父亲是在工作中意外出事的。那天他带领班组的人在厂房上施工,因吊车工在吊装水泥预制板时思想走了神,开了反车,突然反向的预制板把没有防备的父亲从厂房上重重地撞下来,不治身亡。那一天,父亲是可以不去上班的。他刚从上海学习归来厂里安排他休息两周。听说班里任务重、工期紧,他在家里呆了两天就沉不住气了。那天早上,他吃了两块地瓜,喝了一碗开水就出了门。很多年以后,母亲都在自责,一提起这件事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她经常自语道我怎么就让他吃了块地瓜走了呢。

母亲是个很有心劲的人。在一般的悲喜面前,她很少为之动容。在这个家里她付出最多,收获也最大,她最大的满足就是能在这个家里看到父亲和我们兄弟们的笑容,一家人的日子能过到地老天荒。可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她猝不及防,失魂落魄她不得不面对命运安排的这个残酷现实。母亲绝不是一个想不开的人,事实上,她很实际也很精明。对于无法挽回的事,她不会追着不放,在为父亲哭别的日子里,她已经越来越多地考虑这个家的未来了。当时的母亲,只有三十七岁,人生对她还有多种选择,但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家和我们兄弟三人。她孤身一人,苦苦支撑着这个残缺的家,硬是把我们兄弟三个拉扯成人,她是世界上最好最坚强的母亲,每逢想起,我的心在流泪,在流血。

那时的白天,经常看到母亲一个人在屋里发呆,对我叫她竟全然不觉。我吃惊地看看她,那是一张苍白的呆滞的脸,表情有些冷峻,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晚上,常见母亲歪在床上,手撑着脑袋,眼睛一会看看屋里,一会又看看我们。有时深更半夜,她突然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那感觉就像是做了一个什么梦。还有天夜里,我在睡梦中被母亲的啜泣声弄醒,她哭得很压抑,那是寂静的黑夜里唯一的声音。那一夜我没睡稳,感到有一种无形的恐惧和悲凉在包围着我。

天明后,我忍不住心疼的问母亲:妈,你怎么又一夜没睡。母亲肿着双眼泡看了我一眼,竟然奇怪地笑了声。她说:平,这日子还得好好过啊!

如同世界万物离不开高天原土的滋养一样,每个人和家庭都需要帮助,特别是我这个家。父亲出事以后,厂里以及那些好心的叔叔阿姨们经常上门问寒问暖,关心照顾我们。他们有的如日月之辉,有的似闪闪星火,我们在最困难、最低沉的时候接受了他们的恩泽。父亲的后事,是他们跑前跑后,帮着火化安葬。母亲病了,是他们在家中轮流服侍;家中的大事小事,是他们帮着母亲出点子、拿主意;看见母亲流泪,他们也跟着抹眼睛,还不时地对站在旁边的我和弟弟们说一些要懂事、听话,不要惹妈妈生气的话。时至今日,我和弟弟们谈起来,仍然从内心里非常地感激他们。他们的大爱影响甚至改变了我们的世界观,使我们懂得要以感恩之心对待天地万物,要多去关爱别人,特别是关爱那些处于弱势的人。母亲在世时,经常告诫我们不能忘本,不能忘记他们。逢年过节,天不亮就催着我们去给他们拜年。说到他们我忍不住热泪盈眶,他们是真正的好人,是我家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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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家里遇到的人也不一样。那位开了反车的司机师傅内心直很痛苦。他一家五口经常带着一种赎罪的心情到家里看望母亲。每次进门是一跪一地,弄得一家人哭成一片。但这种局面很快就被母亲果断地打住了。母亲告诉他们,今后不要再见面这样对两家都好,痛苦只属于我这个家,大人知错就行,不要让孩子蒙上阴影。母亲博大的胸怀给了他们彻底地解脱。看得出,他们一家是带着十分感恩的心走出家门的。呵,还有个人,他是父亲的同乡,被父亲当年视为知己。他为给老人看病,背着老婆从父亲手里借了十六元钱,但在父亲出事后一直未提。六十年代初期的十六元是一个不小的数目。那时家里的生活很清苦,母亲省吃俭用,常为揭不开锅发愁。一家人穿的都是补丁衣服。母亲为我们上小学时缝的短裤到初中还大不少,面对这种窘境,母亲无意中就对我们提起了这件事。在孩子们玩要时,无意间母亲的话传到了对方耳朵里,谁知那位同乡竟反常态,不仅不认帐还对母亲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气得母亲差点就背过气去。母亲心地善良,但很有刚气。她找来当年父亲的工友作证,又去面见当时厂里的领导说明情况。几经周折之后,那位同乡不得不在母亲面前惭愧的低下了头,一口一个大姐地向母亲认了错。母亲说,我要的不是钱,我要的是做人的良心。

很多年后,母亲的话一直在我们的耳边回响。这是集她一生经历,对人生得出的一个最有力的总结,体现了她高尚的人格和尊严。她的嘴边常挂的一句话就是做人要讲良心。家中虽然贫寒,她没有忘记父亲家中的亲人,费尽周折为家里送煤,为独身的二大爷送衣送被;姥姥在我家里住的时间最长,她喜笑颜开的照片,被作为样片长期摆在南定东风照相馆的橱窗里;母亲的姊妹们家里有困难,她都能挂在心上。记得一个亲戚生病母亲亲自陪着他走泰安到北京去寻医问诊。正因为这样,母亲得到了家乡亲人的敬重,当她带着我们兄弟几个返家探亲时,我真切地感受到了那里对我们的热情拥抱。

在学校时,我多次随母亲回乡。那是母亲最开心的日子。母亲出生在胶南县红石崖镇一个叫张戈庄的村子里,距海很近。和母亲在家乡经常去的地方就是海边。走出家门,穿过田间小路,很快就会来到海边。这时的大海,在你面前会展现出一个大的扇面,波涛压着波涛,一直延伸到无垠的远方。在涨潮的时候,海面上又会向你的怀中翻滚着白色的浪花,潮声拍节分明,仿佛是从岁月的彼岸传来的天籁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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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海边,忘情地让那些夹着水腥味、鱼腥味的海风吹着,愉快地与她多年不见的姊妹们交谈着,他们一个个鲜活地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此刻的母亲,回到了从前,找回了自我。她说,小时候去海边常想以后干什么,总想到外面去看看,现在晚岁观潮,只想以前的日子,还想早点回去,人真是怪了。海边的母亲的心底里涌动的是那些遥远的回忆,脑海里翻腾的是她那多歧的命运。面对大海,我明白了母亲为什么有那么宽广的胸怀,为什么有一颗经受各种风雨挫折依然顽强跳动的心。这是一颗为我们操了一辈子的心啊。

记得七零年参加工作到四砂,我被分配到动力科翻砂组,每天的工作环境是在飞扬的灰尘里与砂子和铁水为伴。当时我的身体弱小,每天要做的却是不停地去抡大锤、端铁勺、抬沙箱。一天下来,精疲力尽,神色全无。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那颗想片刻休息一下的心又紧张的跳动起来。我从小身体素质一般,给人的感觉是属于面黄肌瘦吃不饱的那种。家中的体力活母亲总安排二弟去做,为此她还常为我开脱,说我习惯干些精细的活。这次听说我去干翻砂,她怎么想都坐不住了。她带着我去找厂里的军代表和领导,有时弟弟们在家不放心也被捎着一起去。到现在我都忘不了,母亲带着我是怎样徘徊于夜晚的街道上,或是孤零零地站在那些企业领导的门口,为是否敲门而犹豫不决。我也不能想象,当年那样站在人家门口的自己,脸上带着一种怎样的既让人同情又让人厌倦的表情。还记得在一个雪后的晚上,夜幕下的一切生命都进入梦乡,我和母亲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寒夜是那样的落寞和凄凉。我想起自己在学校作文时,曾经把白雪形容为雪光映照、银装素裹、轻盈的仙子和圣洁的面纱,禁不住暗自苦笑,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虚伪,那么荒唐可笑。

以后,我的工作从翻砂工调为木模工母亲高兴了。但事隔一年后因为我经常写文章和出板报,厂里又要调我去厂团委,母亲坚决不同意。周围的人都不理解,只有我心里清楚,那个木模工蕴含着母亲多少艰辛的付出啊!不遇雷电,不知风雨;不经坎坷,不懂人生。我知道,没有母亲,便没有我的今天,尽管今天的我是微不足道的(见附文《难忘的共青团生活》)。

困难的日子在慢慢过去,家中的生活也渐渐恢复了平静。我在市经贸委工作,新其在父亲、母亲工作过的矿机当厂长,老三新焕也在一个会计师事务所任总经理。兄弟三人,各得其所,母亲与我们在一起,尽享天伦,其乐融融。我们与左邻右舍都能和睦相处,有什么事上下左右都能相互照应。母亲周围有几位要好的阿姨,饭前饭后经常在一起家长里短的。记得一次母亲在家里和她们拉家常,相互夸各家的孩子好,当阿姨们夸到我们兄弟几个的时候,母亲从内心里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可以这样说,母亲之所以能度过那些艰难的日子,还不能仅仅用坚强来解释,是因为她对三个孩子充满了希望。这就是为什么当好日子来临的时候,她又看上了那个离我们既远又近、说不上是清晰还是模糊的耶稣。

教堂离我家很远,一到星期天母亲就会去那里,她还学了不少教堂里的歌。对从她的嗓子里哼出的那些近乎念经似的曲调,我们兄弟几个感到既新鲜又好奇。我很难想象,母亲进入高高的拱形门洞,站在那些面带愁容的人群中,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做祷告的样子。我猜想,这里边一定有使她认为很值得去做的原因,也可能她在向上帝祈祷着什么。当有一天,我一进家门听见母亲感谢真主的时候,我明白了。她是在向上帝祈祷保佑这个家庭的平安,她是想要求上帝捎话给我们,常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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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兄弟几个回家,一般是在星期日。进了家门,最难忘的是母亲那流溢着期盼的眼神,亲情在那一刻流淌着,洇湿了所有的时间和空间。在她脑子里还放不下孙子孙女们,听到他们的声音,母亲就会迎到门口,抱起其中一个反复的说,我的孙子、孙女回来了。薇薇、萌萌和茜茜三个孩子也很懂事,尤其是薇薇,有时几句话就让母亲笑得前张后仰。一家人坐下后,母亲会拿出给孙子、孙女们准备的好吃的,让他们分着吃。她还会拿出她在厂里参加的一些老年人活动的照片,并在众多的人群中指出她站在哪里。有时告诉我们谁家又帮她什么忙了,要我们不要忘记,要我们也经常去她们的家里走走,看有没有需要我们做的。每次看到母亲很阳光的样子,看到母亲那脸上绽开的菊花般的笑容,我们兄弟们开心极了。她一生所能体味到的幸福全在这里了。

母亲住院是在九八年春节以后。本想接母亲到中心医院体检后在我家过春节。但查体后,发现母亲肾脏有问题,这样春节在家几日后就住院了。

住院期间,为了让母亲心情好,我们兄弟几家轮流陪母亲吃饭、说话。有一次,在征得母亲同意后,我还给她老人家洗了脚。那天中午,当我慢慢地给母亲挽起裤腿,脱下袜子,用双手握住母亲的双脚的时候,我的心感到一阵颤栗!母亲的脚除大拇指外,其它的指头都攥成了拳头,小拇指紧紧贴在脚面上,薄得像一张纸片。我用水在洗着母亲的脚,也在冲刷着我的心灵。这些年来,母亲就是靠这双脚支撑着这个家的!想着想着,我的头慢慢地俯在母亲的膝盖上,眼泪夺眶而出。

我的内心在喊:妈,这辈子你太不容易了!

今天,母亲去世已经多年了。她时刻在与我同行,仍然在关心着她的子孙后代们的成长。我的父母亲虽然不在了,但我衷心祝愿天下的老人们健康长寿,幸福美满。我想,这也是对父母亲的最好的纪念。

(二〇一二年三月定稿于衔草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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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新平,字开原,号“衔草斋主”,1953年11月生于山东淄博,历任淄博市技术监督局副局长,市经贸委副主任,市工业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市政府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市政协常委。现为山东省美术家协会会员、一级美术师,山东理工大学美术学院、山东聊城大学美术学院客座教授,中央美术学院唐勇力工作室访问学者,中国人民大学画院孙其峰工作室、王乘工作室画家,中国美协培训中心特聘画师,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自幼养性书画,寄情山水,在北京参加过多人联合画展;在家乡淄博,先后举办过“献给母亲节的礼物”和“恋马情 幸福梦”的个人画展。多年来善于思考,勤于写作,多次在国家、省、市报刊发表文学、书画作品,内涵丰富,立意高远,深入浅出,长篇抒情散文《母亲》拍成电视散文,获山东省牡丹奖,长篇抒情散文《中华之光 淄博三宝》获得世界记录协会颁发的《世界最长的抒情散文证书》,长篇抒情散文诗《三宝传奇 盛世之歌》获得由世界记录协会颁发的《世界最长的抒情散文诗证书》。

编辑:何海丽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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