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媒体的跟进,湖南衡阳13岁少年罗某锤杀父母案的细节开始浮出水面,那个13岁的“恶少年”的形象开始丰满起来,他开始被还原成“人”的形象,而不仅仅是让人感到害怕的符号。
被忽视的信号:他的问题和答案
让人痛心的是,罗某心中也曾经有深深的爱意。
一次考试中,有一道“看图说话”题:老人笑眯眯坐在椅子上,年轻人在给她洗脚。
罗某写道:“尽孝在当下。孝敬双亲长辈,关爱家人,不仅仅是长大成人后的事,我们应该用行动来表达孝敬之心。”
但作文与现实,终究隔着捉摸不透的人心。哪怕他只是个孩子。
罗某的母亲,有先天智力障碍。老师曾布置一道语文题:“请联系实际说说你的母亲对你的影响有哪些?”
罗某回答:“我的母亲是外地的,说话有乡音,但在小区邻居面前很亲切,在邻居眼里很贤惠,在家中是个好妈妈,好妻子,我妈妈让我心变得坚强了,也让我在邻居眼中成为好孩子。”
这样的回答,真真假假,既有中学作文的套话,也有隐藏真实想法的痕迹。
理解母亲和家庭的境况,对他来说是一个难题。父亲以为他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中年得子,欢天喜地,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弑杀双亲——
很多农村家庭与不少地方的学校教育,并没有精细到注意学生心理状态的水平,距离关照每一个孩子的心理,更是相距甚远。
溺爱?一个错误的理解
父亲对罗某很是宠爱,这一点邻居和老师都可以作证,他们使用了“溺爱”这个词。
溺爱或许可以这么理解:在生活中百依百顺,要钱给钱——“零花钱从来没有少过他的,还不够他花。”
可吊诡的是,促使他采取“行动”的,就是有一次要钱打游戏,父亲没有给他。
这让人想起上次12岁弑母的少年吴某,也是因为抢夺手机造成的“冲突”。
吴某在成长中也有“溺爱”的情况,只不过是爷爷奶奶的溺爱。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对他缺少管教。等母亲回来全力照顾他时,自然就产生了矛盾。
严某的情况有些类似:母亲是先天“智力障碍”,父亲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工地做工,来养活家庭。他同样缺少管教。
在罗某的成长过程中,其实缺少父母真正的陪伴。尤其是母亲智力状况给他带来的窘迫,从常情推测,这可能是作为少年的他所无法化解的。
面对“寒门逆子”,我们能提供怎样的答案?
农村问题少年的议题,人们已经谈论过很多。90年代外出务工的青年,他们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若疏于管教,他们可能将成为新的“问题儿童”。
如果过去的“问题”更多是理论上的或者推测的话,这两起少年针对父母的凶案,则告诉我们,它可能已经是不得不认真面对的问题。
不少农村儿童确实面临着“爱的缺失”和“爱的泛滥”的双重问题。
“溺爱”可能来自爷爷奶奶的隔代教育,也可能来自父母短暂回乡时的“补偿”行为。少年缺少父母的陪伴,会导致性格上的冷漠,也会导致他们对人与人关系理解的偏差。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杀死自己母亲的吴某,曾说过一句让每个中国人都痛心和反思的话:“我杀的是自己的妈妈,又不是别人”。这真的是一个诘问。
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寒门逆子”?
未成年人吴某弑母、罗某锤杀父母,以及一些农村少年违法犯罪事件不时见诸报端,或昭示着,“寒门出逆子”已经成为一个值得关注的社会问题。如果农村寒门子弟的心理难以得到照拂与矫正,或许类似的悲剧或将难以避免。
罗某杀死父母,这是一出彻头彻尾的悲剧。悲剧的根源,不能排除“溺爱”的因素,但如果仅仅如此简单归咎,恐怕也失之片面:“寒门逆子”的养成,有农村生存环境驳杂的问题,有父母关爱、家庭教育缺失的问题,也有学校缺乏精细化管理、社会介入不充分的原因。
所以,求解寒门逆子现象,没有一个一言以蔽之的答案,这需要每一个具体的家庭、具体的学校与具体的社区需要解决的事。
比如就家庭管教来说,罗某、吴某都喜欢玩手机游戏,而买手机的钱是家长给的。如果发现孩子沉迷手机游戏,是否应该回收手机,甚至直接断掉电子产品的预算?
农村学校的师资力量可能比不上城市,但及时捕捉学生心理状况却并不难。罗某在作文中已经表现出某种异常,老师如果能多一点警惕,及时将罗某的微妙心理状态通知学校与家长,是否也会有用?
而社会也该建立对贫困家庭的社会帮扶计划,通过组织公益活动或其他渠道加强亲子交流,或建立对贫困家庭少年的对口帮助机制,促进其心理健康。
社会流动加速、现代性日益浸入农村的当下,与“寒门出贵子”相伴而来的是“寒门出逆子”。面对这样的现象,我们能提供怎样的答案,考验着所有人的耐心与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