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斗笠一样的甑盖,从直径两米的甑(音赠)上揭开,白色水汽升腾而起。黄河龙粮酒车间的老师傅们,手中铁锨翻飞出一条条流畅的弧线,将发酵好的酒醅一锨锨铺撒进甑里。
装甑,这个酿酒过程极其讲究的一环,依然延续人工操作。技术高超的老师傅能将时机和力度拿捏得分毫不差:动作要轻快,铺撒不能太薄太厚,上汽要均匀,做到见汽就撒,还不能把汽压死。装甑技术的高低,直接关乎酒的产量、品质和口感。
氤氲的水汽中,王海涛经常一个人在窖池边,看工人们起窖、装甑、蒸酒……
他希望,黄河龙这家砥砺百年的酿酒企业,也能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娴熟把握发展时机和力度,绵延传承、蓬勃昂扬。
挤压之痛
王海涛在32岁,接棒成为有百年历史的山东黄河龙集团第二十任总经理。
那是2018年,全国白酒市场处于低谷期,政务消费、高端消费明显下滑,大众市场也逐渐迎来新的消费习惯:少喝酒、喝好酒。来自中国酿酒工业协会和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18年,全国白酒市场规模比高峰时期的2016年下降;白酒行业消费量也连续两年下滑。
而作为百年酒企,黄河龙的发展史曾经高潮迭起,旗下三大品牌均有傲人佳绩:“强恕堂”荣获全国首批“中华老字号”“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其传统酿酒技艺列入山东省政府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乌河”白酒于1992、1993、1994三年连续获世界博览会金奖;“黄河龙”荣获“全国首批纯粮固态发酵白酒认证”“中国驰名商标”“山东省著名商标”“山东名牌”,连续多年获“白酒感官质量金奖”和“酒体设计奖”。黄河龙集团也荣获“山东省白酒企业综合实力30强”……
严峻的环境和辉煌的过往,让年轻的王海涛感到结结实实的压力。
财务出身的王海涛善于下“细功夫”,蹲酿酒车间看生产、请教酿酒老师傅,泡技术中心研究检测环节和质量控制,跑市场深入销售一线,不停地做调研、顺流程……
“一身酒气”对他来说是常事。酒气,来自于两种不同的场景,一是在酿酒车间熏的,酒糟的气味很有“穿透性”,酒香中带着酸头,在车间待的时间一长,浑身都被熏透了,还不容易散去。二是酒桌上的应酬和“破坏性实验”。酒桌上的应酬,就是场景极佳的市场调研,王海涛会抓住一切机会调研客户对酒的反馈。客户应酬之外,尤其在新产品上市之前,他会主动把自己喝到大醉。在白酒行内,这叫“破坏性试验”,为的是以身试酒,看看有没有不良反应,然后优化改进。
这位年轻的酒企掌门人逐渐捋清楚了黄河龙面临的困境,他总结为两个最棘手的问题:
浓香型白酒是市场规模最大的白酒香型,但2017年前后以来,在茅台热等因素的带动下,酱香型白酒“乘风而起”,发展态势迅猛,给以浓香型为主的鲁酒市场带来很大冲击。
另外就是白酒的年轻化问题,这在全国范围内都是一个宏大的命题。对祖辈、父辈喜欢的白酒,Z时代的年轻人态度很不一样,认为这种辛辣的滋味太冲。白酒,要走进年轻人的心里,“俘获”年轻人的味蕾,绝非易事。
问题怎么解决?从哪里找解题思路?
强己恕人
主打浓香型白酒的黄河龙也有部分酱香型产品,当时王海涛也想过做大酱香酒品类。但是,这股风能不能跟?怎么跟?盲目跟风能做好吗?做自己,还是跟别人?
一连串问号萦绕在脑海。涉及产品方向的重大决策,让年轻的当家人着实煎熬。
黄河龙酒文化馆记录了百年黄河龙发展史,是王海涛经常汲取力量的地方。创始人王国锡的塑像在迎门处低眉沉思,旁边牌匾上书“强己恕人 戒欺戒躁 仁义诚信”,十几位前任领导接续书写了“绵亘百年春秋 凝练醇香岁月”的历史。
一代代人接续传承的百年老酿坊酿酒技艺,给了王海涛足够的底气,他下定决心赌一把,就赌黑粮秘香型!
黑粮秘香型白酒精选黑米、黑小麦、黑荞麦、黑玉米、黑豌豆等五种黑粮为主要原料,经小石窖固态发酵,窖池底部是富含微生物的百年老窖泥,窖池上部由红砂石组成,做到分型发酵、分层蒸馏、分型储存,呈现一窖三型、一口三香。
这种有些神秘的香型,是黄河龙酿酒老师傅和技术人员,倾尽十余年心血研发出来的新型白酒,既秉承了黄河龙古法酿酒技艺,又创造性地发展了现代五粮酒工艺。2013年,“小石窖黑粮秘香型白酒酿造工艺”获得国家专利授权。
有国家专利授权,口感上更接近醇厚绵柔的酱酒,又不失浓香型风格,黑粮还富含黄酮及多种维生素、氨基酸,多重砝码加身,黑粮秘香型白酒足以成为“秘密武器”。
王海涛在“黄河龙”“强恕堂”“乌河”三大品牌迅速推出多层次多香韵的黑粮秘香型系列产品,同时狠抓渠道建设,经过大家的努力,黑粮秘香型在北派白酒中迅速崛起,在酱酒风中独树一帜,成为一绝。老酿世家、品鉴淄博等多款黑粮秘香型白酒,销量尤其喜人。
从一粒粮食到一滴酒,需要经过选粮检测、粉碎拌料、蒸馏、加曲、四进三出多轮发酵、勾调、检测等几十个环节。“一滴酒,凝聚的是自然造化,是历史,是波折,更是匠心追寻。”对王海涛来说,没有什么比一滴酒包含的内容更丰富更有份量。
确保每一滴酒的品质,做强产品力,是企业发展的核心。在传承酿酒技艺的基础上,王海涛加紧通过先进科学手段,确保产品标准不断提高。
分层蒸馏和分段摘酒是出好酒的关键。黄河龙坚持“掐头去尾”:刚蒸出来的酒头不要,酒精度低的酒尾也不要,保证中段酒酒花饱满、酒味芬芳。
酿酒车间蒸馏出的原浆酒,会同步送达产品设计创新体验中心进行进行质量检测。现在,产品设计创新体验中心包括质量检测检验中心、常规理化检测室、酒体设计中心、气质联用室、微生物培养鉴定室、微生物处理准备室、微生物接种空等创新科室,能检测527种农药残留,27种塑化剂,13种重金属、黄曲霉素等。就连酒瓶也要进行材质的重金属检测等。
近年来,黄河龙陆续投入3000万升级技术中心,并每年拿出销售额的5%—8%作为科研经费。现在,公司拥有各类技术人员30人,其中两位国家级白酒评委,八位省级评委。人才的加持,让酒的品质有了更可靠的保证。未来两年,中心力争建成省内同行业最具竞争力的工业设计中心。
立志“小而美”
年轻的王海涛接收新鲜事物快,在黄河龙技术中心和酒文化馆分别设有直播间,很早就组建直播团队进行尝试,广阔的网络空间,让百年老酒赢得了更多的关注。
但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王海涛发现,黄河龙的产品在网上销量并不大,网购人群大多是淄博在外地的老乡,再加上白酒行业非常突出的地域性特点,他决定将线上作为品牌宣传的阵地,以此尝试拓展省外市场,而营销渠道建设的重点,还放在本地线下市场。
脱离实际的盲目扩张和固步自封的谨小慎微,都不明智。王海涛把黄河龙的发展方向定位为“做小而美的企业,深耕当地和周边”,目标是:为消费者奉献安全、优质、健康的白酒,打造让股东、经销商、员工同步更具幸福感的企业。
有清晰的定位和目标,王海涛带领团队根据对各个消费层级和市场情况的细致调研、跟进,给出了分层次方案:高端酒补上销售渠道短板,针对企事业单位客户,加强专门团队力量聚力推进;中低端,主要做好百姓日常消费,依托酿酒资源发展工业旅游,通过沉浸式体验,增强市场对黄河龙酒文化的认同感。
位于山东黄河龙酒业集团办公楼二楼的产品设计创新体验中心,从酒体设计放大样到包装设计打样,再到个性化成品交付消费者,实现了一条龙个性化定制服务。调酒师会根据不同的口感、度数要求现场调制白酒。在这里品一品个性定制、口感独特的酒,到黄河龙就文化馆聊一聊百年老酿坊的往事,去酿酒车间现场看一看酿酒师傅起窖、装甑、蒸酒……历史,会在酒香四溢中浮现眼前。
一百多年的持续生产,给黄河龙留下极其珍贵的老窖池群和老窖泥,如今富含微生物的老窖泥已成为“无价之宝”。
王海涛也在不断琢磨,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如何充分利用,把白酒产业链拉长。
优质酒曲,是非常好的酵母,吃上用酒曲蒸的黄河龙“不醉人”馒头,将不仅仅是愿望;用白酒制作的香肠,不腥不腻,将马踏湖的荷叶入曲蒸鱼,又是独特的家乡味,现在已经成为现实……
黄小二露酒,酒精度只有12度,是百年黄河龙向年轻人奉上的研发成果,樱桃、山楂果香和绵柔的酒香,更适合年轻人的口感。吸引年轻人消费者的大命题虽然难解,王海涛带领团队也在一点点求解。如今已经上市的宫宝黄精酒、黄小二露酒、果酒等,既调整了口感,又在健康养生方面加分。未来,黄河龙还将针对90后、00后的消费特点,在渠道建设、场景营销方面,持续发力。
市场变幻如潮水。
从全国来看,白酒行业虽然整体销售额在增长,但整个市场容量在减弱。2019年全国白酒规上企业1300多家,2023年只剩下800多家。大浪淘沙中,王海涛需要不断破题。在淄博市青年企业家协会大家庭,他感受到青年蓬勃的创业激情,对他来说,这也是强有力的鼓舞。
2022年,黄河龙集团百年庆典之际,黄河龙推出了庆典用酒——黑粮秘香型“黄河龙百年窖”,用五年陈基酒配制,十年以上老酒调味,闻香有类似哈蜜瓜成熟的香气,入口香味饱满,落口回甜。瓶身飞扬的金龙栩栩如生,昂扬奋进。
开启新百年,王海涛用“传承、创新,不做平庸之辈”,承担起让这家百年酒企醇香回甘、昂扬奋进的责任和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