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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4月21日 星期日

中篇小说:连长老任传奇(上)

摘要 中篇小说:连长老任传奇


我随副政委下到五连蹲点的时候,正赶上连长任志强休探亲假,连队的工作由指导员沈彪主持。这是我调到侦察大队政治处工作以来第一次陪着首长下连队蹲点。说白了,就是伺候好首长,顺带着了解一下基层连队的情况,和连队主官搞好关系。

首长休息以后,我和沈指导员闲谈起来。五连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连队,连长任志强是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连长——他是八十年代初期从沂蒙山区农村参军入伍的老兵,干起工作来风风火火,是那种为了完成任务不要命的人,后来去南疆参战,据说,他在前线给炮兵指挥方位,指哪打哪,百发百中,弹无虚发,在火线上立功提干,可真是提着脑袋从弹坑里爬出来的。

沈指导员是学生官,高中毕业之后考上了军校,军校毕业之后被分配到五连。当时,任志强刚从前线上下来不久,论连队管理,带兵训练,那是小菜一碟,但从战场上下来之后,他总在思考一个问题:每次炮火准备过后就是步兵出击,这种猛冲猛打的传统模式,造成多少基层官兵白白牺牲?步坦协同搞了那么多年,基本就是坦克搭乘士兵,有多少战士被当成活靶子?未来战争究竟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为此,任志强给团里提出要求,要求派个有文化的指导员来,沈指导员就这么着到了五连,两人就一直配合着,一老一新,一武一文,带出了一个全团的标杆连队,上一年,五连荣立了集体三等功。

从沈指导员那里,我了解到连长任志强的许多故事。

沈指导员口中的老任,在家中其实是老幺,上面有六个姐姐。因为贫穷,六个姐姐当中,有二个没上过学,有三个读完了小学,一个读完了初中,只有他这个家中唯一的独苗,到县城上了高中。读高中的时候,老任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老任的母亲心灵手巧,在膝盖和肘关节容易磨破的地方,用布丁缝上对称的图形,搁在今天,算是一种流行时尚,在当年,一打眼,就能够使人们联想到一个家庭的经济状况。

为了节省路费,任志强每两个星期才回家一躺,每次都背回来满满一包袱煎饼咸菜。有几次,没能够捱到回家的日子,煎饼就已经吃完了,任志强实在忍受不住饥饿,就趁着同学们都吃完饭以后,跑到食堂后面的大缸里去捞泔水。

因为贫穷,任志强经常遭受白眼和讥笑,这使他从内心深处感到自卑和怯懦,很少有知心朋友。一天,当他再去食堂捞泔水的时候,一只柔弱的小手伸到了他的面前,这只小手里抓着两个雪白的馒头。

任志强抬头一看,竟然是全校最令人瞩目,被称为校花的同班女生黄莺。纵然他的内心无比坚强,此时,面对着黄莺这样一个女神级人物,他无论怎样也倔强不起来,一张脸涨红得像只熟透了的茄子,他内心深处的感受,不知道是自卑,还是羞愧,他的内心深处在激烈地斗争着,不知道该接受,还是拒绝。

“快拿着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不饱饭怎么能行。”黄莺轻声说。

任志强无法拒绝白面馒头的诱惑,更无法拒绝黄莺的纯真善良,经过了一番犹豫,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忍不住,两行热泪从脸颊上滚落下来。这是他自打记事以来,第一次在女孩子面前落泪。

从那以后,黄莺经常会给任志强带去白面馒头。任志强拒绝过几回,但黄莺对他说:“就当你欠着我的,等你考上大学,挣了钱再还我。”任志强要打欠条,黄莺却是吃吃一笑,说:“不用打欠条的,我信你。”

黄莺的父亲是县公安局的副局长,母亲在县委工作,黄莺是家中独女。因为学习好,人长得又漂亮,黄莺一直是全校同学关注的焦点,课上课下,总会有男生给她递纸条,或是在抽屉里发现各种各样的小礼物,对此,黄莺总是不予理会,偏偏,她就关心起全班最被人瞧不起的任志强来。

没多久,黄莺给任志强送馒头的事情,就传遍了全校,关于任志强追求黄莺,并和黄莺谈恋爱的种种情节,也蔓延到了黄莺母亲那里。在那个年代,男生和女生拉拉手都属于耍流氓,更何况,公开在学校谈恋爱这样天大的事!更令人啧啧不绝的是,当事双方,一个是众星捧月般的校花,一个是被所有人瞧为起的穷鬼。

黄莺的母亲找到学校,一口咬定是任志强勾引自己的女儿,给校方施加了种种压力。学校明知道“谈恋爱”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却顶不住压力,不得不喊来任志强的父母。任志强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儿子,会去勾引公安局长的漂亮女儿,好话说尽,甚至,给校长下了跪,也没能够挽回最终的结局,不过,学校也作出了妥协,就是在任志强学生档案的退学原因一栏里注明:“自愿退学。”

18岁的任志强就这样被学校开除了,开始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耕生活。他整日里一言不发,干起农活却像是生产队里那头使不完劲的老黄牛,一天能挣三四个成年人的工分。年底,部队到县里征兵,任志强背着父母去生产队里开了张证明,又一个人跑到县武装部报了名。接兵干部看到这个一脸憨厚又性格倔强的农村小伙,打内心里萌生出许多好感,待政审体检合格后,就直接锁定了他。

任志强临行的时候,黄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专程跑到县武装部大院去送他。任志强原本是想躲着的,但黄莺找到了接兵干部,说自己是任志强的同学,因为任志强光荣参军,她受全校师生委托,来给同学送行,以表达革命的敬意。接兵干部从新兵队伍里叫出任志强,让他去接受革命的敬意,任志强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去见黄莺。黄莺一见到皮肤黑了许多,身体又壮实了许多的任志强,顿时眼泪汪汪。临别,竟把自己脖子上的红围巾解了下来,亲手围在了任志强的脖子上。在那个寒冷的冬日里,一条保留着女孩体温的围巾,乍一接触到任志强那冰冷的脖颈,他那一颗冰冷的心,瞬间被融化了,他感受到了友谊,甚至,感受到了朦朦胧胧的爱。他一言不发地回到队伍里,不敢回头去看,他知道,黄莺一定会目送他离开。

刚到新兵连,任志强就成为全连第一个收到来信的新兵。原来,黄莺从接兵干部那里要来了部队的通信地址,信中,黄莺向老任表达歉意,说自己十分钦佩任志强的执着,只是想着帮助一下他,希望他能够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大学,改变命运,没想到,反而害了他。黄莺在信中鼓励任志强,在部队里努力学习,刻苦训练,积极工作,争取能够入党提干。

任志强把黄莺的来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在部队里干出个样儿来。就这样,他在三个月后的新兵训练考核中,考出了全连第一的优异成绩,成为新兵模范,当初接他的带兵干部,是团里的作训股长,直接把他调到了团教导队,和老兵们一起接受预提骨干培训,在结业考试中,任志强又考出了第二名的好成绩,没出半年,就成了全团最年轻的班长。

共和国南疆战事,团里要抽调一批骨干补充到前线,任志强第一个咬破手指写下请战书。团里考虑,派出去的人综合素质一定要过硬,不能给部队丢脸,不能被兄弟部队小看,于是,就同意了他的请求。临上前线,任志强给黄莺写了一封信,一方面,真诚感谢黄莺给予他的纯真友谊,他将永远铭记于心,另一方面,表达了必死报国的决心,祝福黄莺找到一个终生可以依靠的归宿。

此时的黄莺,已经考入省城的师范学院。接到任志强的来信,黄莺想都没想,就坐上了开往部队驻地的长途汽车,当她辗转找到部队的时候,正是派遣分队开拔的前夜,第二天一早,任志强就将奔赴云南前线了。黄莺的到来,令任志强感到吃惊,同时又深受感动,但当晚怎么入睡,却成了一个大问题。任志强是开拔前的战士,绝对不能够离开营区。而黄莺不是军人家属,不可能住进部队的招待所,于是,两个人就这么肩并着肩,坐在训练场的一棵大槐树下。

不知过了多久,黄莺说:“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黄莺感觉自己的心儿扑扑扑地直跳,脸儿像是发烧一样地火烫。

任志强被黄莺的表白震惊了,他捧起黄莺的肩膀,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位美丽而又善良的姑娘,一字一顿地说:“黄莺,我也喜欢你。可你是大学生,我是大头兵,咱俩相差太远了。”

迎着任志强的目光,黄莺坚定地说:“我努力学习,你刻苦训练,都是在为国家四化建设做贡献,咱们没有差距。”

任志强说:“你出生在干部家庭,我的父母都是农民,我配不上你。”

黄莺说:“你意志坚定,吃苦忍耐,立志报效祖国,是我配不上你。”

任志强说:“战场上随时都有可能流血牺牲,我怕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黄莺说:“你不能死,你要好好活着回来,我等着你。”

任志强说:“好,我不会死,我会好好地活着回来,你等着我。”

后半夜凉意渐浓,黄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任志强一把搂过黄莺,黄莺说:“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吻过男生,我把初吻给你,给我心爱的男子汉。”

吻着黄莺,任志强说:“此生我决不负你。”

任志强在前线是个传奇,战争间隙,他给黄莺写信,讲述战场上发生的事情,某月某日部队出击,打了一个胜仗;某月某日遭遇敌军偷袭,虽然部队有一定伤亡,但敌人终于未能得逞……他还诉说自己对黄莺的思念。但很长一段时间,黄莺竟没有收到任志强的一封来信,对他的境况也一无所知,任志强的信,一封一封如石沉大海,有去无回。不仅如此,任志强再也收不到了黄莺的来信。

一块弹片击中了老任,任志强在重伤昏迷了四天四夜之后,终于苏醒过来。医生说,任志强命大,弹片卡在了心包上,若是往左或是往右任何一个方向稍稍偏出一点点,这条命就捡不回来了。

任志强火线荣立二等功,被提拔为副连长。一年轮战期满,光荣回到原来所在的军区,在部队里轮番做事迹报告。可他始终牵挂着黄莺,他搞不明白:黄莺为什么那么长时间不给自己写一封信,难道是黄莺变了心?不,不会,他不相信黄莺会变心,他决定去师范学院一探究竟。

谜底很快水落石出。黄莺实在是太过于优秀,她的辅导员为了追求黄莺,竟然私藏了任志强的来信,同时,还将黄莺投入院系专用信箱,准备寄走的信偷了出来。那一天,黄莺拉着任志强的手,一起去找辅导员,对他说:“请你死了这条心。”

任志强回到了部队,黄莺继续着自己的学业。

故事讲到了这里,沈指导员对我说,这些事情,都是跟老任交往了这么多年之后,老任向他吐露的,老任和他的故事一样,都是传奇,可以写成小说了。我问沈指导员:“后来的事情怎样呢?”沈指导员说:“天不早了,该休息了,这都已经过了零点了——还要早起出操呢。”

第二天晚上,我去找沈指导员,追问故事的下文,沈指导员笑着说:“你自己去问吧!”

结束了在五连的蹲点,我随副政委回到团部,正准备着手写基层蹲点的情况总结,任连长的传奇故事却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于是,我拔通了五连的电话,沈指导员在电话里嘻皮笑脸地说:“嘿嘿,任连长明天就回来了,星期天你到我们五连来,咱们兄弟几个好好喝点。”

从团部到五连,十几公里的路程。星期天一早在机关食堂吃过早饭,我就骑上自行车就往五连赶。一路上,我不断地猜想着老任故事的答案,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嘛,心里面盼望着,黄莺会是现在的嫂子,可又隐隐觉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胡思乱想了一通,索性不去想,反正马上就要见到任连长了。

在五连蹲点半个月时间,早就和连队的干部战士们混熟了,连部文书小王一见我来,把胸脯一挺,打了个敬礼。我回了个敬礼,问:“连长在么?”小王好像知道我这天要来,说:“我们连长和指导员正在连部里盼星星盼月亮呢。”我对小王说:“去你娘的,什么时候学会油腔滑调了。”小王做个鬼脸,引领着我去连部。

见了面,免不了一番寒暄。任连长紧紧握住我的手,说是在我蹲点的这半个月里,连里没接待好,特此表达歉意。我诚恳地说:“任连长,您是老大哥,我今天是来向您取经的。”

任志强说:“你向我取什么经啊?我就是一粗人,你和沈指导员都是科班出身,我是真想听听你在军队正规化建设方面的见解。”

我说:“今天是星期天,休息时间,我可不是找你来谈工作的,你这里没有好酒吗?”

任志强说:“爽快!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咱们五连的战斗力。”

除了沈指导员值班不喝酒,任志强带着杨副连长以及三位排长一同入座。老志强说,为了公平起见,不搞车轮战,无论是谁,一律平端。

任志强酒量不小,我也是来者不拒,一斤高度白酒下肚,依然不觉过瘾,我们一边喝酒,一边高唱军歌,你唱一句,我唱一句,说是唱,其实是吼,谁吼完了,谁干杯。沈指导员坐在一旁,给我们倒酒。兴许是喝得高了些,我揽着老任的膀子说:“老任,任连长,老大哥,嗝……啥时候把嫂夫人带来,让俺认识认识呀……”

任志强说:“老弟,你嫂子要是见到你这么一个好兄弟,一定很高兴,不过,她在医院里当护士长,离不开呀。”

我虽然喝得涝了些,但头脑还有些清醒,听任连长说嫂夫人在医院里当护士长,心里就咯噔一下,按照沈指导员的说法,黄莺读的是师范院校,学的是应用物理,怎么就成了护士长?

其间,杨副连长和几位排长跑去厕所里大吐特吐,回来之后依旧斗志昂扬,直喝到傍晚时分,方才散席。我和老任手挽手走出连队食堂,冷风一吹,我打了个激灵,对任连长说:“跑个五公里吧?”

任志强吃惊地看着我,问:“现在跑?”

我说:“现在跑!”

任志强说:“好!杨副连长,集合全连干部一起跑五公里,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沈指导员当裁判,我和任志强、杨副连长以及三位排长沿着五公里越野坡道展开了竞赛,最后的结果是任志强第一,我第二,杨副连长垫底。我估计这个比赛结果有五连干部让着我的成份,不过即便如此,我这个政工干部的酒量和越野能力,也让五连干部着实不敢小觑。

转眼到了元旦,和双休日连在一起放三天假。放假前,任志强打来电话,说是想我了,约我元旦这天到连里和战士们包水饺。我痛快地答应下来。

中午在连里面陪着战士们吃完水饺,我就拽着任志强讲他的故事。任志强说,自己没什么故事。我说,那你就讲讲战场上的经历吧。他说,只不过在战场上挂了点彩,没什么经历。我说:“没什么经历就是经历,你总不能到战场上拉泡屎撒泡尿就回来了吧。”任志强笑着说:“亏你还是政工干部,拐着弯骂人。”

任志强答应讲他的故事,不过,他给我提出个条件,在连里住上两天,给战士们上上课,讲讲海湾战争,让大家伙开开眼。

我答应下来。于是,在此后的两天里,我除了给战士们讲课,就和任志强促膝长谈,渐渐地,我走进了任志强的世界……

任志强的夫人名叫钟华,不是黄莺。

发生在南疆的“5·31”战役,是两军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较量。是役,任志强为了完成上级下达的作战任务,率领一支小分队抵进至距敌方阵地不足二十米处实施抵近侦查,回撤过程中,一名战士不小心踩到地雷,引来了敌军猛烈的炮火轰击,一块弹片卡在了他的心包上,任志强在前方野战医院整整昏迷了四天四夜,输了3000多毫升鲜血,做了三次手术,才苏醒过来。

钟华就是前方野战医院外一科护士。任志强被战友们抬下来的时候,气息已经十分微弱,血压几乎降到了零。医生说必须马上进行手术,一分钟都不能耽搁,手术需要大量输血。钟华第一个捊起了袖子:“我是O型血,先采我的!”

当任志强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并不是钟华。此时的钟华,给任志强献出了600毫升鲜血,再加上连日工作,照料伤员,竟然晕倒在了手术台上。

身体恢复之后,任志强要求重返前线。出院那天,在外一科主任林国英的带领下,全科医生护士前来给他前行,表达对战友献身报国的由衷敬意。任志强用一个标准的军礼,向这些救过他性命的医护人员表达感激之情。

刚一回到作战部队,上级就下达了任职命令:任志强火线荣立二等功,被任命为侦察连副连长。此后,任志强又先后参加了“10·7”拔点作战、“12·11”防御作战等大大小小十余战,一年轮战期满之后,胜利返回老部队,成为五连副连长、代理连长。

这一年,老任22岁。

任志强心里牵挂的,是黄莺。他给黄莺写了许许多多的信,但很长一段时间,黄莺却没有收到他的来信,他也没有收到黄莺的来信。在部队里安顿下来,任志强就请了假,去师范学院看望黄莺,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任志强回到了部队以后,黄莺却并没有能够安心学习。她的辅导员并没有收敛,而是怀恨在心,不仅在放学路上堵截黄莺,死皮赖脸地继续纠缠,还四处散布黄莺的流言蜚语,黄莺怕任志强为自己担心,从而影响工作和学习,并没有写信告诉任志强,以致自己整日里精神恍惚。有一天,同系男生齐楚向黄莺表达了爱意,为了摆脱辅导员的继续纠缠,黄莺答应让齐楚每天护送自己上课下课,或是去图书馆自习。

任志强却并不知情,紧张的工作和训练之余,还是给黄莺写信。每每收到任志强的来信,黄莺的心里总感觉甜蜜蜜的,她把这些信读了一遍又一遍,她为任志强所取得的每一个成绩感到骄傲。有一天,齐楚问她:“谁整天给你写这么多信?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黄莺想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却收了回来。经不住齐楚的一再追问,她咬了咬嘴唇说:“是我的一位大哥哥。”

大四的寒假即将来临,这是大学时光中的最后一个假期。这天,任志强陪着部队首长到大军区开会,特意向首长请了半天假,去师范学院看望心爱的黄莺。

来到学校的时候,黄莺正在上课,任志强就坐在了教室外面的小树林里等候。不巧,黄莺的辅导员打从小树林旁边经过,一眼就看到了身着军装、英姿飒爽的任志强。要在过去,辅导员见到任志强就像是老鼠遇到猫一样,躲都嫌躲不及,可这次,却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远远迎上前去:“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任大将军啊,怎么,你来找黄莺?人家可是名花有主了,你就别惦记着了!哈哈哈……”

任志强压根就瞧不上这个又矮又矬,满嘴爆牙,一脸雀斑的家伙,原本不想理他,但是看到他得意洋洋、兴灾乐祸的样子,忍不住握紧拳头要揍他,辅导员也许是看出了任志强心中的怒火,心里已经畏惧了,于是讪讪地说:“不信你就打听打听,黄莺早就和一个叫做齐楚的好上了,我这可是好心提醒你,你可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罢,从任志强身边绕了过去,灰溜溜地走了。

下课了,黄莺在齐楚的陪伴下,从教室里走了出来,两个人有说有笑。

齐楚说:“黄莺,恭喜你,你以第一名获得了保送研究生的机会。”

黄莺说:“没有什么好恭喜的,你的学习成绩也很优秀,好好复习,你一定能够考上研究生,齐楚,我相信你的实力。”

齐楚说:“有你的鼓励,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成功。我想,用拥抱来表达我对你的祝贺,可以吗?”

黄莺脸一红,想要拒绝,一时又找不出更好的借口,于是说:“不行,不行,这么多同学呢!”

齐楚说:“这有什么,我护送你这么久了,同学们都知道咱们是好朋友,再说了,辅导员一定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偷地看咱们呢,咱们就做给他看,气死他!”说罢,齐楚就张开双臂,紧紧地拥住了黄莺。

这一切,都被任志强看了眼里,他想上前去问个明白,但又不想伤了黄莺的心,只好黯然离去。

回到连队,任志强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和指导员一起,定下了连队三年夺标计划,他对指导员说:“想要带出过硬连队,我们干部的素质首要先过硬,全连一杆枪,大家跟我上。”

单双杠只需要达到第三练习就合格了,任志强身体本来是有伤的,他却偏偏要冲击第五练习、第六练习的科目。这天的体操训练中,任志强一不小心从单杠上栽下来,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失去知觉……

昏迷中,他仿佛回到了快乐的童年,自己穿着顶破了洞的布鞋,蹦蹦跳跳地走在上学路上……仿佛回到了青春懵懂的中学时代,校园里,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伸手向他递过来两个雪白雪白的馒头……在从军报国的临行时刻,一双纤纤小手,亲手将一条红色的围巾系在了他的脖颈上……在奔赴南疆的前一夜,他和自己心爱的女孩在大槐树下坐了一夜,彼此献出了清纯的初吻……在炮火连天硝烟弥漫的南疆战场,自己向炮兵呼唤着敌军阵地方位,敌军阵地在炮火中化为乌有……在前线野战医院,医护人员为自己手术,朦胧中,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护士躺在了自己身边的病床上,伸出了雪白的胳膊,这个人好像是黄莺,却又不是……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

睁开眼,他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却又模模糊糊的面孔。这张面孔,在前线的野战医院里似曾见过,她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一时却又猜不出来。

“你醒了。”坐在他身旁的护士说。

任志强想要起身,却被护士阻止住,护士对他说:“你原来就有旧伤,再这么拼命训练,可就真没命了。”

“我这是在哪?”任志强问。

“这里是一九一医院,我是外一科负责照料你的护士,叫钟华,你就叫我小钟好了。”钟华温柔地说。

“钟华?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你——去过前线!对,我在前线的野战医院里见过你!”任志强嗫嚅着说。

“是啊,我们的钟护士不但去过前线,还救过你的命,你的身上,还流着她的血呢!”外一科主任林国英走了进来,一脸严肃地对任志强说,“你身上有旧伤,要尊重科学,科学休息,科学训练,再也不能像这样蛮干了,唉!”

“林主任,怎么是您?”任志强说。

“是我,我们一九一医院外一科部分同志,包括我和钟华同志在内,和你一样奉命前往前线轮战,你被抬下来的时候急需用血,当时来不及给你化验血型,钟华同志毫不犹豫地站出来给你献了600毫升献血,你救过来了,她却晕倒了。”林国英说。

6月,当栀子花开遍了校园的时候,迎来一年的毕业季。

无论如何,任志强都不相信黄莺会变了心的,这天,安排好连队的值班值勤工作,他向部队首长请了假。

当任志强风尘仆仆赶到师范学院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刚刚发了工资,任志强计划着请黄莺到校门口的小餐馆一起吃饭,向她诉说内心的思念。

“同学你好,我打听一下物理系606班教室怎么走?”在师范学院,任志强向一名女生打了个敬礼,绅士般地询问。

女生上下打量了一下任志强,问:“你是黄莺的男朋友吧?”

“咦,你怎么知道的?”任志强有些惊讶,这个经历了炮火洗礼,在战场勇往直前视死如归的共和国军人,此时却有些腼腆,他低低地说:“我们中学就是同学……”

女生大大方方地说:“我叫童婕,和黄莺是同班同学,我们还是一个宿舍的呢,我听黄莺说起过你,还见过你的照片儿,呵呵,你可比照片帅多了。”

听童婕这么夸奖自己,任志强感到很不好意思,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语言,只是一个劲儿地搓着手,一时竟憋得胀红了脸。看到任志强尴尬的模样,童婕冲着任志强呵呵一笑,把手指向了图书馆,对任志强说:“这时候已经下课了,你的黄莺肯定不在教室里了,你去图书馆找她,一准会找到她的。”

“谢谢!”任志强胸脯一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风也似地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望着任志强远去的背景,童婕学着任志强刚才打敬礼时的样子,将右手举起又放下,可总是觉得,自己打的敬礼远没有任志强那么威风。

图书馆自修室,黄莺正一心一意地专注于自习功课,虽然早已被确定保送本校研究生,但她的内心里,有着更高更远的目标。此时,她正捧着一本英文版原著,在埋头苦读。遇到生僻的单词,就用铅笔标出来,然后查阅牛津英汉大词典。

一只保温桶沿着桌面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黄莺面前,敞开的桶口处,冒出诱人的香气。黄莺抬起头来,只见齐楚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见黄莺抬起头来,齐楚说:“我妈刚送来的,知道你学习刻苦,给你补补,快,趁热吃。”

黄莺脸一红,正色说:“谁叫你带到图书馆来的?我不吃,我一会去食堂自己打饭吃。”

“我这可是一片真心啊,这是我叫我妈给你炖的排骨,就算不吃,总得尝尝吧?”说罢,齐楚用小匙舀了一勺汤,送到黄莺面前。

“图书馆是公共场合,这么多人,你注意一下好不好?再说,让同学们看到,会误会的我们的关系。”黄莺一急,扭过头去,不再理会齐楚的轻浮举动。

“误会什么呀,谁不知道我齐楚对你好?你不喝,我就这么举着。”说罢,齐楚坐在了黄莺的旁边,右手一直举着汤匙。

“你这人怎么这个样?我警告你,我们只是普通同学,我只是答应你护送我,没有其他的关系。”黄莺一急,准备收拾书包,离开图书馆。安静的图书馆里自修室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这里,在这些注视的目光下,黄莺自觉又羞又臊,齐楚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坦然自若。

黄莺放下书包,拉着齐楚走到图书馆的走廊一角,一字一顿地对齐楚说:“齐楚,我告诉你,我有男朋友,他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军人,是一个响当当的男子汉。”

“是嘛,那你的男朋友呢?你的男子汉呢?在你最需要他陪伴的时候,他在哪里?”齐楚有些激动,声音抬高了八度,再度引来了师生们的目光,齐楚却并不在意,而是继续说,“我就是喜欢你,我们一家人都喜欢你,我就是要和你好。”

说罢,齐楚未经过黄莺的同意,突然间张开双臂,将黄莺紧紧拥住,黄莺使劲地挣扎,却怎么也无法摆脱齐楚的纠缠。无助之下,黄莺放弃了反抗,任由齐楚紧紧地箍着,委屈的泪水,顺着那张清秀而又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此时的她,是那样的无奈,那样的无助,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默叫喊着任志强的名字。

看到黄莺哭成个泪人一般,齐楚这才松开双臂,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小心翼翼地为黄莺擦拭脸上的泪水,对黄莺说:“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你会好受一些,我会好好爱你,陪伴着你。”

黄莺只是呆呆地注视着远方。

走廊的另一端,任志强默默转过身去。

集团军“利箭1993”实兵演习迫在眉睫。

集团军司令部以所属摩托化步兵第266师、第267师为核心组成红军集团,以所属摩托化步兵第265师为核心组成蓝军集团,并将直属炮兵师、装甲师、高炮团、工兵团、防化团、通信团、舟桥团、电子对抗营、侦察大队以及野战第一九一医院(部分)分别配属给红蓝双方,红蓝双方人员比例为2:1。从红蓝两军的构成来看,红军集团的构成部队为未赴南疆参战部队,蓝军集团的构成为赴南疆参战部队。演习的目的是以演代练,以参战部队作为磨刀石,检验未参战部队的实战能力。

6月30日,集团军作训处正式下达作战命令。任志强所有的侦察大队被一分为二,大队长李松林、参谋长于勇分别带一部分兵力,各自配属给红、蓝双方,战时番号分别改为侦察大队(甲)、侦察大队(乙),任志强作为五连的军事主官,因曾赴南疆参战,自然跟随参谋长于勇划归到蓝军集团。

大战在即,五连的全体官兵却都忧心忡忡。自打任志强请假去了一趟省城,回来之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工作、生活和学习的态度十分消极,甚至连胡子都不刮,邋邋遢遢,这样一个年轻的军事主官,竟然多次在连队干部会议上表达了转业的念头,这是十分可怕的。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在这关键时刻,其他连队士气高昂,指点员们纷纷写了请战书、挑战书,此时的五连却静悄悄一大片,与战前的紧张氛围格格不入。

五连能不能冲上去?众人的目光齐齐地望向任志强。

任志强原本就是一个瘦高挑,几天下来,他的整个人又瘦了一大圈。于勇组织召开的大队(乙)连以上干部战前动员大会已经到凌晨3时,任志强始终是一言不发,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烟。于勇看着眼前的这员爱将,皱紧了眉头,他知道,这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任志强,如今已经深深陷入了感情的漩涡无法自拔,毫无战场斗志,以现在这样的心态投入到演习当中,只能是麻绳穿豆腐——提不起来。响鼓还需重槌敲,是该敲打敲打他了。

“现在我命令,大队进入一级战备,48小时内作好出发准备,后天凌晨3时准时开拔!”于勇下达了作战命令之后,补充说,“散会后,五连连长、指导员留下。”

散会之后,于勇扳起面孔,一脸严肃地对任志强说:“任连长,你虽然年轻,但你是在火线立功提干的老战士,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我不希望你掉链子!我要你明白,演习就是实战,这次演习,我们蓝军是一块磨刀石,锤打磨练人民军队保卫国家经济建设的决心和能力,你的身后,是千千万万需要你保卫的老百姓,是我们国家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事业,我要求你,立即扔掉你那点儿资产阶级的儿女情长,不要辜负了部队对你的培养,组织上对你的期望!”

面对于勇严厉的措辞,任志强依旧懵懵懂懂,浑浑噩噩,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振作起来,作为一名军人,他可以为了国家和人民牺牲生命,但是,作为一名男人,他心里始终放不下的是黄莺,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黄莺会背叛自己,但是,自己看到的事实,却又令他不得不相信,他委屈,他痛苦,他迷茫,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使自己解脱。

“任连长,现在距离演习正式开始还有不到48小时时间,以你现在的状态,无法指挥你的部队,就算是你上了战场,你的连队,你的这些兵,都将为你愚蠢的行为白白付出生命,他们都是你的战友,你的兄弟!狗日的,现在我命令,暂时停止你的职务,你下到一排一班当战士,由杨副连长代理连长,演习开始以后,我会要求杨副连长,让你第一个上前线,就是死,你也要给我死在战场上!”于勇怒火冲天,双眼像火一样地瞪着这个扶不起的阿斗!

“我服从命令!”任志强耷拉着脑袋,与指导员一起,走出作战指挥室。

“狗日的!”在关上门的一瞬间,任志强清楚地听到,作战室里于勇“啪”拍响了桌子,水杯应声落地。

一行眼泪,顺着任志强的脸颊,悄然滑落。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的任志强,多么想放任自己的泪水一次流尽啊,他要为国家效命,却始终无法唤起自己内心的斗志。

“任连长你好。”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你!”任志强抬起头,看到的正是钟华。

“是我,任连长,我现在是蓝军野战医院的护士长,负责前场救援保障,后勤处刚刚召开了战前动员会议,我听说,你被于参谋长留下了,就想等着跟你说句话。”钟华的脸上,流露出女军人特有的气质和芳华。

任志强这才想起,钟华也上过前线,救过自己的生命,自己的身体里,还流淌着她的血液,不由自主地站直身子,打了一个敬礼:“钟护士长好,救命之恩,涌泉相报!”

“得了,得了,我不用你什么涌泉相报,你是英雄,英雄要有英雄的气度,我真心希望你能够在战场上,展现五连的实力,打出五连的威风,想想我们有那么多牺牲在前线的将士,我多么希望你用一场胜利,来告慰他们的英魂!”

钟华一双清澈的目光,落在任志强的脸上,目光中,充满了关爱,充满了友情,更充满了希望。刹那间,任志强仿佛回到了炮火硝烟的南疆,一发又一发炮弹夹杂着尖锐的呼啸声,从头顶上飞过,炮弹落处,血肉横飞,寸草不生,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忍受着蚊虫和蚂蟥的盯咬,睡猫儿洞,喝泥浆水,啃压缩饼干。自己身背双边带步谈机,从一个弹坑穿梭到另一个弹坑,向炮兵部队报告着敌军的坐标。他依稀记得,自己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受伤,被战友们抬到野战医院时,一名胳膊上扎着红十字标志的女同志,和战友们一起把自己背上了手术台,后来,自己这才死里逃生,捡回一条性命。

任志强望着站在面前的钟华,内心深处充满了感激,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钟华的手,对她说,“钟护士长,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的生命。请你放心,这次演习,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带领五连官兵,打出威风,打出战斗力!”

“任连长,我相信你!我们一九一医院卫生队,也一定像作战部队一样,不怕流血牺牲,完成演习任务!敬礼!”钟华挺起胸脯,给任志强打了一个敬礼,然后转过身去,迈着坚定的步伐,消失在任志强的视线里。

任志强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昂首阔步地返回作战室,在于勇面前一个敬礼:“报告参谋长,五连连长向您报告,我连全体官兵誓死完成作战任务,请您收回——收回——刚才说的话!”

“我说的什么话?”于勇瞪着任志强,严厉地问。

“收回停止我职务的话,我要求以指挥员的身份指挥连队!”任志强不卑不抗。

“你现在想当连长了?没门!我告诉你,军令不是儿戏,晚了!狗日的,滚!”于勇怒气冲天,背起双手在作战指挥室里踱着步。

“我不滚,我要求指挥连队!”任志强笔直地站在原地。

华北某地。

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利箭1993”实兵演习正式拉开帷幕。

 

    红军作战指挥室。

总指挥下达了第一号作战指令。

令:

集团军电子对抗营实施不间断的电磁干扰,务必阻断蓝军之各级通讯,瘫痪其指挥系统。

随即,下达了第二号作战指令。

令:

摩步第266师集团配属装甲师第796团、第797团从左翼突破,实施主攻。

摩步第267师集团(欠801团)从右翼攻击,实施佯攻。

炮兵师实施抵进射击。

摩步第801团、装甲师第15团作为军预备队待命。

 

蓝军作战指挥室。

气氛异常紧张。在遭受到红军强大的电子干扰之后,军至师的通信联络,先是被阻断,恢复后再遭阻断。

为阻止红军的攻势,蓝军的工兵部队已对沿途之道桥实施爆破,同时,防化部队设置了染毒地带。但每一位指挥员心里都清楚,这些所作所为,无非是给红军的破空制造障碍,延缓其进攻节奏罢了。作为军人来讲,虽然要在战争中争取胜利,做到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但毕竟,蓝军的兵力较之于红军少了一倍,并且,无论红军也好,蓝军也罢,都是从一个部队里分出来的兵力,平时在一个锅里吃饭,彼此间对各自的家底一清二楚。

这一仗,蓝军并不期望能够打赢,只需打平,或是拼掉对方的一个师,便是胜利了。

蓝军通信保障部队面对红军逐梯次的电磁干扰,虽然先后三次实施了反干扰措施,但仍然无法恢复通信畅通。蓝军指挥员背着双手,在指挥所里来回踱步,却又一筹莫展。

侦察大队!关键时刻,蓝军指挥员想到了侦察大队,他一拍桌子,对通讯员说:“快,去把侦察大队的于勇喊来!”

“报告!”于勇一边报告,一边走进蓝军指挥所。

“现在,我方从军至师一级的通讯联系,遭到红军强大的电磁干扰已经瘫痪,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恢复通信联络,你来看,这是军指,这是265师师指,这是三个摩步团的团指,你有什么办法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通信联络?”在1:50000的作战地图前,指挥员征询于勇的意见。

“参谋长,目前来看,红军电子对抗营的兄弟是对咱下狠手了,他们的干扰功率比我们强大,无线通信和接力通信要想恢复是很难的,我想,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是利用有线通信联络构建起通信网络。第二个办法,是……”于勇欲言又止。

“第二个办法是什么,你快说!”

“派出一支小分队,潜入红方指挥中枢,对其进行破坏或反干扰。”

“反干扰?”

“是的,反干扰,找到红军的电子对抗营,干扰红方通信系统,使红军陷入混乱。”

“你这两个法子都不错,但是要找到红军指挥系统谈何容易?”指挥员问。

“你看。”于勇指着摆放在面前的军用地图,对蓝军指挥说,“根据演习规则,要想取得这场胜利,一、我们必须摧毁敌方70%以上的有效实力,二、摧毁敌方集团军指挥系统。这两个条件具备其一即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红军对我方实施干扰,其电子对抗部队部署在自己的防区之内,为了达到最佳干扰效果,他们的部署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尽可能地靠近我方,另一个,就是占据制高点,而在这个区域内,只有531高地和487高地符合条件,而根据我的判断,531高地的可能性最大。我建议派出两支小分队实施突袭。”

 

集团军演习总调室。

在集团军一号、二号首长的陪同下,军区副司令员端坐指挥室中央。

“现代战争,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打得就是信息战,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嘛,我看,红军的战法是对路的,先破坏对方的通信系统,从而瘫痪其指挥系统入手,使之成为聋子、瞎子,使蓝军像陷入混乱,这仗打得有点意思,有看头!”军区副司令员对红军的做法予以肯定。

“是啊,下面,我们就要看蓝军那边怎样应对了!”集团军一号首长说,“从兵力配属上,红军比蓝军多出一倍,并且,红军还配属电子对抗营,蓝方却没有,这就导致蓝方的通信指挥系统先天不足,但这并不意味着,蓝军就处处被动,处处挨打,毕竟,蓝军大都是上过战场的,他们对战争的理解,比红军应该更加深刻。”

“对,战争是一门艺术,在这个艺术的舞台上,伟大的艺术家,总是能够弹奏出美妙的音乐。”军区副司令员说。

 

蓝军出发阵地。

“报数!”任志强下达口令。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好,勇士们,我们九个人,将要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那就是秘密抵近,找到红军的电子干扰部队,并利用其电子干扰设备实施反干扰,这是一项异常艰难的任务,你们都是参过战的精英,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完成任务,大家有没有信心?”任志强进行出发前动员。

“有!”战士们异口同声。

 

省城。师范学院。

考研的成绩公布了,齐楚不出意外地落榜了。

图书馆自习室,黄莺一如既往,刻苦学习。由于早已经保送了本校硕士研究生,黄莺反而有更多时间涉猎更加广阔的科研领域。

齐楚提着饺子,推到了黄莺面前。

“黄莺,快吃吧,这是我妈给你包的,她知道你学习累,让我照顾好你!”齐楚嘻皮笑脸地说。

“齐楚,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别再给我送饭了,我不吃!”黄莺说着,声音却是越来越低,她怕别人听到,更怕引起别人误会。

“黄莺,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的执着,喜欢你的美丽,喜欢你的温柔,我现在每天只要一睁开眼,想的就是你,我还专门为你写诗,看,这是我给你写的诗……”齐楚掏出一个精制的塑料皮本,扉页上写着一首小诗《我爱着,四季里的你》——

    我爱着,春天里的花

满馥芬芳

我爱着,夏天里的雨

清纯激昂

我爱着,秋天里的风

温柔和畅

我爱着,冬天里的雪

洁白清纯

 

我爱着,四季里的你

就像是爱着,

春天里的花

夏天里的雨

秋天里的风

冬天里的雪

“这是你写的?”读着这充满了火热,充满了温情的情诗,黄莺脸一红,她想不到,这个平时不怎么学习,看上去有些纨绔的齐楚,竟然能够写出这么美的情诗,内心深处不由得升起涟漪般的感动。

“当然了,是我专门写给你的!”齐楚说,他会每天都为黄莺写诗,还要专门为黄莺出版一本诗集。

 

华北某地。

山峦叠嶂,荆棘茂密。

红军在通往531高地的盘山公路上,设置了严密的防守兵力。任志强带领所率领的九人小分队,在近乎呈九十度的悬崖上攀援。

他们采取搭人梯的方式,在每间隔离三米左右的高度处寻找一棵独立树,将所有人员吊上后,再采取相同办法攀援。

登上531高地主峰,小分队整整用了六个小时。

天渐渐黑了下来。

已是筋疲力尽的小分队在接近山顶处,找到了一个狭小的平台,任志强命令所有人员坐下来休息,补充食物。为了减轻登山时的重量,在山脚下,九人小分队尽可能地轻装,他们只带了能够满足一顿饭的压缩饼干及两水壶水。

此时,任志强感到胸口一阵巨痛,用手一摸,摸到了湿乎乎一片,放到鼻子下面一闻,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知道是因为在攀援过程中过于用力,导致伤口崩裂。

“一班长!”任志强轻轻喊了一声。

“到!”一班长王方平摸了过来。

任志强想用两只手去撕开袖子,扯了几下,没有扯动,就拿出匕首,将袖子挑破,随着“嗞拉”一声,半截袖子被扯了下来。

“帮我扎一下!”任志强用低抵的声音,对王方平说。

“连长,你……”王方平一惊。

“你什么你?不准出声,快!”任志强的命令不容置疑。

 

红军作战指挥室。

作战参谋手捧报告,正在报告演习进展:“集团军演习总调室战况通报,截至今日20时,蓝军摩托化步兵第265师所属之第795团、796团损失过半,师预备队第797团未投入战斗。”

“知道了!”红军指挥显得一脸轻松,他转过身,对身旁的参谋们说:“蓝军的指挥体系即便没有完全瘫痪,但在我方强大的电磁干扰下,他们下达作战命令的效率一定不高,赵参谋!”

 

蓝军作战指挥室。

听完了作战参谋的汇报,总指挥一脸凝重。

根据总调室的宣判,蓝军综合兵力损失已经接近40%,而一旦战损达到70%,则意味着演习的失败。

更为糟糕的是,目前,红军依靠其兵力优势和装备优势,正在节节推进,而蓝军尚没有找到更好的应对办法。

 

翌日凌晨,1时30分。

蓝军的九人小分队登上了531高地,红军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任何准备。

“不许动。”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哨兵的脊背上。

在这漆黑的黑夜里,在这鸟兽出没的荒山野岭,突然间被人用匕首顶在了脊背上,哨兵顿时被吓个半死,哪还敢出半点声响。

顺利“解决”掉岗哨之后,任志强率领的九人小分队进入到红军电子对抗营的指挥中心战时值班室。

值班室里只有孙技师一个人在值班,看到突然出现的小分队,还没反应过什么事来,嘴里就被塞进去一双臭袜子,一股难以容忍的臭气,熏得这位孙技师直想着恶心呕吐。

孙技师认识任志强,他知道任志强是属于蓝军,因此,在看到任志强的一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老孙,对不住了。今天我们摸了上来,抓住你,你就是我们的俘虏了,现在麻烦一个小事,把干扰频率调整到红军频率。”任志强笑嘻嘻地老孙技师说。

孙技师的嘴被臭袜子堵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他拼命地摇头,表示自己不能作出背叛红军的行为。

虽说要把演习当作是实战,但实战是真刀真枪,恨不能把敌人个个杀死杀光,在演习中却是不能。

对于任志强所率领的九人小分队而言,他们虽然控制住了红军值班的孙技师,但孙技师知道,这是演习,任志强不能真正杀掉他,顶多就是宣布他阵亡,而这正是孙技师求之不得的事情——不仅能够提前退出演习,还能够落得一个杀身成仁、宁死不屈的好名声,反正,被蓝军小分队摸了上来,这不是他的责任。因此,孙技师此时最盼望的,就是任志强立马对他说:“你已经阵亡,请你退出演习。”

但任志强却是偏偏不宣布孙技师阵亡,而是把一双臭袜子塞到了他的嘴里,对于爱干净,甚至有些洁癖的孙技师来讲,这是绝对不能够容忍的。

“我再说一遍,请你把干扰频率,调速到红军使用的通信频率!”说着,任志强把塞在孙技师嘴里的臭袜子拔了出来。

“我抗议!”孙技师大声说,然而,发电机的声响,掩盖了孙技师的抗议。

任志强重新将臭袜子塞到了孙技师嘴里,对他说:“作为交战双方,我们怎么对待你,哪怕是违反了日内瓦条约,都不违反演习规则,如果你拒不配合,我们就把这只臭袜子塞在你嘴里,一直把你带到我方指挥所,只到演习结束,你都要容忍……”

任志强知道孙技师爱干净,心里早已经想好了对策。他转过身对小分队的战士们说:“今天跑了一天了,大家都累了吧?脚也出汗了,怪臭怪臭的,你们都把袜子脱下来,塞到这位孙大技师嘴里,等到演习结束,咱们就说,对抗营的孙技师用嘴给大家洗洗袜子。”

说着,就带头脱袜子。这一招果然灵,只见孙技师喉咙往上一翻,脸胀得通红,显然,已经呕吐了,只不过,因为嘴里面塞着袜子,胃里的东西经过一番翻江倒海,涌到喉咙处,又被臭袜子给堵了回去,再混合着脚臭味返回到了胃里……此时,孙技师连死的心都有了。

 

清晨7时40分。

早饭过后,集团军一号首长陪同区军副司令员,步履轻松地进入集团军演习总调室。一边走,两人一边聊着。

“从昨天的情况看,蓝军处于非常被动的地位,依我看,如果没有改观的话,这场演习今天就能够分出个胜负。从演习结果来看,红军胜、蓝军败,是意料之中,毕竟,兵力和装备的配比,悬殊是大了一些。但是,我军历来就有以劣势装备战胜优势装备的传统,现代战争条件下,如何以劣势装备战胜优势装备,如何以劣势兵力战胜优势兵力,我看,演习过后应该好好总结一下。”

“是啊,现代战争,打得就是信息战,对于蓝军来讲,他们的兵力是少了些,但在我军的战史上,还是有很多以少胜多的战例的,我认为演习之所以一边倒,还是在于红军在通信手段上处于绝对优势地位,而蓝军呢,没有配属电子对抗部队,他们就非常被动了。”

总调室的电子屏幕刚一打开,观摩人员大都漫不经心地看着屏幕,在他们看来,经过一夜的休整,红蓝双方都不会有大的动作,战局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演习今天就将分出胜负。

“咦!”不知是哪位参谋,发出了一声惊讶。之后,惊讶声越来越多,随后就转化成大声的议论,总调室里的气氛充满了诡异。

根据战场监控统计,当日清晨5时整,蓝军所属炮兵群向红军发起长时间的炮火准备,随后,所属装甲部队、各摩托化步兵团及全部预备队转守为攻,主动向红军主攻部队发起冲锋,将主攻部队击垮后,乘胜追击,直捣红军指挥所。

而在整个过程中,红军的指挥系统没有作出任何反应,面对蓝军的冲击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没有组织起有效抵抗。

10时整,总调室宣布:演习结束,转入演习总结。

同时,集团军一号首长命令,红蓝双方主要军政主官,迅速到总调室集合,对这场莫名其妙的演习,进行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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